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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張家界之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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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布時間: 2005/5/25 8:21:53 閱覽: 3138次 來源:
張家界景點視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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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家界市 下午兩三點鐘的光景,我終于到了張家界市。這個城市原名大庸,從大庸縣到大庸市,最后到張家界市,不過是十來年的時間。這兒就是各個航班上的目的地,但并不是通常人們所說的張家界,其實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離這還有幾十公里。 坐一塊錢的小巴到了市里,直奔旅行社。進去一打聽,一人三日游要八百塊,不包飲食。而我此時身上只有八百多塊了,只好作罷。反正是一個人出來做苦行僧,隨意一點,自由一點豈不更好?于是背著行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逛,心里盤算著下一步如何安排。抬頭看到一家旅館,好象叫“永定賓館”的,還算干凈,就進去了。八十塊一晚就住下來,畢竟不比出差,花老板的錢住三、四星級還挑挑揀揀的。放下包,一身輕松;顒踊顒咏罟,就到街上去了。 這個城市很臟,似乎處于一種沒人管理,一切任憑自生自滅的狀態(tài)。由于剛過了國慶假期,游人聊聊,整個城市看上去更顯蕭條,這種蕭條與江浙、廣東一帶的城市的蕭條又有不同,但我也說不清到底有什么不同,或許一個蕭條后的蕭條,一種是繁榮后的蕭條吧。街上汽車不多,到處是一種叫“慢慢游”(音)的三輪摩托,到哪都是一塊錢。這種主要的公交工具到處竄竄去地兜生意,卻沒有什么人坐。做小買賣的人極多,到處是一種吵吵鬧鬧的感覺,與我印象中八十年代末期的九江一樣,但不同的是這個城市中沒有大湖,聽不到輕濤撫岸的聲音。對于在上海呆了六年的人來說,這個城市太小了。從旅館到汽車站可能對當?shù)厝藖碚f已經(jīng)不近了,可我走走覺得和交大閔行校區(qū)里面散步一樣。從汽車站回來的路上看了看兩個書攤,賣一些舊書,這與長沙市很像。許多在上海賣原價的書在這兒打七、八折。但我沒有體力背著書旅行,一本《文化苦旅》就重得夠我受了——或許是這本盜版書錯別字太多了? 回到旅館,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不敢吃外面餐館的飯菜,就買兩包方便面湊合吧。一夜無事,并沒有騷擾電話。我拿出地圖來,仔細計劃了我這幾天的游覽路線——就這樣睡著了。 二、寶峰湖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直奔長途汽車站。上了一輛眼看就開的小巴,卻等了一個鐘頭才開:原來司機每看到一個客人就把發(fā)動機發(fā)動一下,像是說:“Hurryup,車快開了!”。直到連過道里都坐滿了人,這把戲才結(jié)束。 車很快出了市區(qū),不知什么時候就鉆進了山里。這是與我在別處看到的山不同的山:人與山好象貼得特別近,如此而已。路很差,似乎剛被山洪沖過。汽車好象在繞著一座又一座的山兜圈子,卻又不怎么見它往上爬。就這樣開了快三個小時,突然眼前一下開闊了許多,原來武陵源鎮(zhèn)到了。 下了車,我有一受騙的感覺。在我想像中,張家界應(yīng)該離長沙不遠了,可我到了長沙,再到張家界市,再到武陵源鎮(zhèn),到了這么多地方,可真正的張家界連影兒也沒看到。中午的小鎮(zhèn)極安靜。太陽暖暖地照著背著一個破行囊的我,留下一點點影子。小鎮(zhèn)比張家界市里干凈了許多,街上也很整齊有序。街面小店里的人們好象與其它風景名勝處的不同,并不急于兜生意,卻像是在懶懶地享受生活。一輛三輪摩托從身旁慢慢駛過,我急忙叫住,讓車夫送我到寶峰湖去。 寶峰湖的門票竟賣四十塊!我倒要看看值不值。 游人極少,僅有的十來個人被一個導(dǎo)游帶著直奔湖邊,可我卻一個人沿一條還未修好的公路往前走。真靜,只聽見我的喘氣聲越來越粗。就這樣向上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突然公路一轉(zhuǎn),竟變成了下坡。在這上下坡轉(zhuǎn)折的地方,我停下來看眼前的山峰。一排排山峰像駱駝一樣靜靜地趴在那兒,一座連著一座,由近及遠,顏色漸漸從暗綠變成淺藍。它們就像這兒的人們一樣,誰也不想獨處,卻也從不過分親密。陽光照著近處山上茂密的樹木,和著旁邊的山峰,在山體上留下一道道巨大的陰影。微風拂過樹林,把陽光下的樹葉搖個不停,并輕輕地發(fā)出若有若無的濤聲。這種靜謐的景色讓我想起《牛虻》中的風景描寫,還有泰戈爾的詩句。我猛然想:這樣的風景,讓我一個人獨享,不是太奢侈了么? 繼續(xù)往前走,漸漸有些餓了,正躊躇間,眼前閃出一汪小潭。細細的溪流在這兒休息了一會,又歡唱著向前去了。我跳上潭邊的一塊大石,一屁股坐了下去。打開背包,拿出餅干來吃,就著溪水,真是無上的美味。 想想從前在寫字樓里就著純凈水吃一樣的餅干,怎么就那樣難以下咽呢? 洗個臉怎么樣?一個人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躺在大石頭上,讓微風吹干臉上的溪水——這種愜意又哪里是都市里的忙碌的上班族和往日比肩接踵的游人有幸體驗得到的?再往下沒多遠就是一片亂石灘,我到了寶峰湖的另一邊。清澈的湖水幾乎靜止不動,卻又像在與包圍她的山峰喃喃地說著情話,偉岸的山峰也透一股柔情,低下頭深情地注視寶峰湖。我不禁放輕了腳步,怕驚擾了這一對戀人。用毛澤東的詩句“高峽出平湖”來形容寶峰湖的物點最恰當不過了:滿目的高山之中再來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你不得不感嘆造物的偉大了。 當我回到出發(fā)的起點時,的確有些累了。忽然發(fā)現(xiàn)樹叢中有一條石階小路,有點“曲徑通幽”的意思。順著小路向上爬。山路愈來愈陡,兩邊也增設(shè)了護欄,因為若是一不小心從這樣陡的山路上滾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石階路極窄,護攔外就是嶙峋的怪石,有的竟伸過來擠占了一大塊空間,讓我只能躬著身通過。巨石上的青苔滲出極細的水跡,偶爾滴落幾滴水珠下來。剛才暖暖的陽光早已不見了不算,還吹起了冷風,讓人不禁打一個冷戰(zhàn)。我有一點猶豫,不知該繼續(xù)往上走還是返回。最后畢竟好勝心占了上風,拖著沉重的雙腿朝上攀登。這樣不知又上了多少級臺階,當我正準備坐下來歇一會兒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左一右兩塊巨石,只留出一絲絲藍天來。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還是可以鉆過去的。一座廟宇豁然眼前,一個老僧與一個山民正在悠閑地下著象棋,若是久贏兄在的話,定要上去看個究竟。廟的右邊居然還有一條石階向上沿伸,真不知這不起眼的石階要到哪里才是盡頭。 又到了公路上,身上暖和了許多,F(xiàn)在還剩下瀑布沒去了,那隆隆的水聲正在引誘我呢。 寶峰湖瀑布與廬山的瀑布相比,遠算不上雄偉,但我仍然被她的氣勢所震撼。峭壁之上向外憑空伸出那么一塊,在空中又畫了一個標準的直角,刷地一下到底,就像有人在懸崖絕壁上補了一塊,再在中間鑿出一道巨大的水槽。寶峰湖的湖水悄悄地流進水槽,然后猛地沖了出來,在空中狠狠地畫出一道拋物線,重重地撞到我眼前的巨石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這瀑布像是被人管束了太久的駿馬,一旦掙脫了韁繩,便不顧一切地撒起歡兒來。我放下背包,向瀑布走去,想靠近一點,再近一點。瀑布撞擊后形成的巨大的氣浪,夾雜著無數(shù)水珠,迎面向我撲來,直逼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張開雙臂,仰起頭,讓這種窒息趕走我腦海里的一切雜念,再沒有什么人,也沒有什么禁忌阻止我真正地回到自然放肆一次,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真是久違了!這又怎么是拙劣的文字所能形容的呢? 離開了寶峰湖,我又回到小鎮(zhèn),找地方住下來。天色漸漸地有些暗了,我獨自走到鎮(zhèn)旁的一條干涸的小河邊,坐在河堤上,點一支白沙煙,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遠處的山影在暮藹中隱隱約約的,像一幅寫意的山水畫,我也成了這畫中點綴的游人。 三、黃龍洞 黃龍洞是一個開發(fā)沒多久的天然溶洞,但在武陵源鎮(zhèn)的時候這個洞名就把我的耳朵聽出了繭子。 到張家界的第三天一早,我就趕到了黃龍洞洞口。這兒的游人比起昨天的寶峰湖來,不知多了多少,絕大多數(shù)是幾日游的旅行團成員。我買了票,穿過洞口喧鬧的人群,徑直進了洞。就聽洞口值勤的人大聲對外面的同伴喊:“又進了一個,是全票的!”——可能這幾百個人中,就我一個是買全票的獨行客吧。 一進洞就有一種極壓抑的感覺,空氣里有一種濕濕的味道。洞里雖沒了陽光,卻被五顏六色的彩燈照得通明。我混在一個旅行團里,坐上了一艘小船。小船可以坐十來個人,大家擠在一起,像是要抵御逼人的寒氣。船開了,在這條地下的長河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和游人輕輕的說笑聲。兩岸有無數(shù)的彩燈,有的燈管不知是故意設(shè)計的還是由于電源接觸不良,不停地閃啊閃的,更給洞里增添了一種神秘的氣氛。 望著幾十米高的洞頂和兩岸千奇百怪的石筍,我很詫異從如此狹小如此不起眼的洞口進來,竟有如此寬闊的空間,我真可以想象得到那第一個走進洞的人臉上驚異萬分的神情。 小船約摸行進了十幾分鐘,終于到了河的另一端。上岸以后,我甩開旅行團的人群和喋喋不休的導(dǎo)游,一個人徑自向前快步走去。在這據(jù)說還有一大半沒有開發(fā)的溶洞中,我是不敢貿(mào)然亂闖的,只能沿著修得極整齊的石階循規(guī)蹈距地前行,走馬觀花般地經(jīng)過了許多景點。大多數(shù)景點的名字起得有點俗氣,也很難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即使是“投保一億元”的“定海神針”),而有一處例外:那是從洞頂向下的一條鐘乳石(石鐘乳?)與從洞底向上長的一顆石筍。遠看它們顯然已經(jīng)長成了一根石柱,并無稀奇之處。但走近端詳,發(fā)現(xiàn)鐘乳石與石筍之間還有約一公分的距離。據(jù)旁邊的導(dǎo)游講,由于鐘乳石上已沒有水從上滴下,所以這一公分的距離不會再縮短了,即便是再有水滴,鐘乳石和石筍的相聚也要一百年的時間。周圍的游人紛紛發(fā)出的感嘆:熬了無數(shù)個一百年,眼看就要相聚,為什么偏偏要在最后把這對戀人拆散呢?我好象沒有這么多愁善感,卻不禁想:這很有點像從網(wǎng)上下載大的軟件,等了兩三個小時,進度顯示到99%了,卻從網(wǎng)上掉了下來! 當我走出洞口,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時,心有卻有一絲遺憾,或許是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和空間的壓抑感并不是我所偏愛的。 四、天子山 中午我沒有吃飯但并不餓,大概是在路上糖炒栗子、花生這些東西吃多了。這兒和長沙一樣,賣糖炒栗子的人很多,好象比田里耕作的人還要多。一個當?shù)厝蓑T摩托將我送到了步行上天子山的起點,并建議我住在一個叫綠喁山莊的地方。 我把破背包放下后,只買了一瓶“娃哈哈”礦泉水就上路了(這兒的礦泉水好像就這一個牌子)。雖說是中午,天氣預(yù)報也說溫度有30來度,但在這條山路上我卻覺得有點冷。剛開始的一段山路很好走,路是整齊寬闊的石階,坡度很小,就像真在城市中的公園散步一樣。山路一邊是郁郁蔥蔥的樹木,一邊是潺潺的溪水。空氣里有一種濃濃的植物的氣味,那是一種只有在早上的城市公園里才聞得到的清香夾雜著枯枝敗葉輕微腐爛的氣味。游人很少,倒迎面碰到幾位巡視火警隱患的工作人員聊著天從我身旁走過。接下來足有十幾分鐘只有我一個人在獨行。由于小腿很酸,我只能慢慢地走,不時停下來看看路旁樹上掛著的寫著樹名的小牌兒。即便如此,不一會我還是有點走不動了。山上又下來兩名轎夫,熱情地問我要不要轎子,一百六十抬到山頂,淡季的緣故只要半價。我苦笑著說:“這么貴,我來抬你吧!”他們并不惱,嘻笑著一路跑下山去了。我一下子覺得心情極好,發(fā)神經(jīng)似的猛跑了一陣,然后上氣不接下氣地想找地方休息。這時發(fā)現(xiàn)上面不遠處有一家路邊小店,便又咬咬牙跑上前去。 這是一家頗為簡陋的小店,但我一到跟前,就覺得它有點與眾不同。與我所看到的大多數(shù)類似性質(zhì)的小店不同,它非常干凈整齊,所有的商品分門別類地放在小小的柜臺里,一眼看上去很舒服。店外的石階上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在玩耍,而店內(nèi)站著一位女子,手中在納著鞋墊。我上前買了一瓶可口可樂,就坐在邊上的長凳上休息。小孩子一看我來了,竟笑著朝我跑來,那天真無邪的樣子讓我大為感動。我用手摸摸他的頭,對里面的女子說:“這小孩真漂亮!是你的弟弟嗎?”。那女子笑了,“是我的小孩兒。”她糾正道。我有點不好意思,牽著小孩的手,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俊毙『⑷鰦伤频膭e過身去望望他的媽媽。女子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告訴叔叔,我叫李成,木子李,成功的成!苯又叱龅陙,坐在另一條長凳上,又低著頭納鞋墊。她很年輕,長得很清秀,身上有一種與都市女孩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沉靜卻不乏干練,略帶緬腆卻毫不矯揉造作。接著我主動與她攀談起來。她告訴我今年的生意很不好,一年下來幾乎沒有賺到錢;由于洪水和經(jīng)濟的不景氣,游人只有往年的六七成;小孩快要上學了,為了攢小孩子的學費,她和丈夫才借錢到這兒來開了這爿小店。“我們也不想再多要小孩了,只想讓他多讀些書,能到城市里去上學,多見見世面!薄拔倚r候家里窮,每天只能帶兩個紅薯走很遠的山路去上學,讀完小學就再也上不起學了……”這兩句普普通通的話極大地震動了我。我想:若不是我的父親從山里考到上海來念了大學,或許我現(xiàn)在還在田里趕牛,最多也只能開這么一間小店了——或許二十年以后,眼前的這位小男孩也可以瀟灑地辭去工作,四處旅游呢。 辭別了母子二人,我又繼續(xù)趕路。我邊走邊想:與這位頗有見識的土家女子相比,那些從來不想走出上海,把所有上海以外的地方稱為“鄉(xiāng)下”的上海人是多么的可憐;在上海的公共汽車上,經(jīng)?吹缴虾H藰O傲慢地喝斥操外地口音的人為“外地人”,“鄉(xiāng)下人”,可他們有沒有問過自己讀過多少書,走過多少路呢? 很多人窮困,“沒見過世面”,并不是他們無能,僅僅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獲得更好的受教育的機會啊。 過了“南天門”(似乎任何地方都有一個所謂“南天門”,為什么天上的門都朝南開呢?),視野開闊了許多,但也還只能看見山路旁邊的幾座山峰。在月亮埡,我與一位轎夫聊上了,我們互相遞著香煙,像是多年的老友。一個人旅行,雖說很自由,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去哪兒去哪,但終究有些寂寞,若不與陌生人聊天,怕是要憋出病來。再往上到了西海盆景。想來有趣,本來盆景是照著山水的樣子造出來的,如今卻用它來命名山水。西海有一處極佳的留影處,但要收費一元,而我沒有相機,當然是免費。站在此處俯瞰山下,只見大大小小的山峰散落在所有視力所及的地方。這兒的山峰又與寶峰湖的不同,與其說是山峰,不如說是一塊塊無比巨大的巖石:每一座峰都不高,但一座座瘦長挺拔,離群索居,因而形成了無數(shù)面峭壁,遠遠望去,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有幾座山峰狹長而又極薄,深灰色的山石被歲月刻出無數(shù)條深深的印記,像戰(zhàn)火后的斷壁殘垣一般,又給原本秀麗的風景憑添了幾分蒼涼的氣氛。密密麻麻的樹木頑強地絕壁上的亂石縫中尋找哪怕一點點生存的空間,歪歪斜斜,旁若無人地長著,透出一股子野氣。 我突發(fā)奇想:若是這些樹木一夜之間全沒了蹤影,只剩下突兀的巖石,我也不必再到西北的荒漠中去體驗夢寐以求的原始和荒涼了。 西海再往上一點點,就到了天子山的山頂,游人也多了許多,他們多半是從山的另一面坐汽車上來的。山上儼然是一個小鎮(zhèn),居然還有一個賀龍公園(據(jù)說賀龍就在這天子山打過游擊)。我在眾人指指點點的“仙女獻花”前停留了一會兒就繼續(xù)往只有在山頂過夜的人才去的“點將臺”去了。在路上我又停下來吃了幾個極好吃的油餅,并和賣餅的土家婦女聊了好一陣子,可笑的是直到最后她也不相信我是一個人來的,詭笑著堅持說:“你的女朋友一定就在后面!” 當我站在“點將臺”上時,已是下午五時了。這兒的景色與西海又很相似。由于臨近傍晚,山谷中升起的淡淡的霧,眼前一座座孤立的山峰就象是一群即將出征的大將,殺氣騰騰地站在那兒卻一言不發(fā)。晚風吹拂著我的臉,風中似乎隱隱傳來了隆隆的戰(zhàn)鼓聲…… 我留連于天子山的奇景,簡直忘了我今晚必須回到山下的旅館。直到六點鐘,我才踏上了“十里畫廊”前的石階路上。雖說下山并不像上山那么吃力,但腿肚子卻酸得多,只有一路小跑才好受一點。天色越來越暗,周圍再無一人,只聽見小蟲的喃呢和我的腳步聲,頗有點古文中“空谷足音”的意境。我不禁有些擔心,怕遇上剪徑的強人,腳下越發(fā)走得快了。在下山的一個半小時里,我只遇到了兩名轎夫。他們熱心地給我指路,并一再囑咐我注意安全:“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滑的地方可不要去,一定要注意腳下!”我問他們會不會有搶劫的事情,他們像是受了冤枉,忙不迭地向我保證“絕對沒有”。我這才略微有些放下心來。石階路的盡頭是一條干涸的河流,這就是原先著名的十里畫廊了。河邊的小路已被今年夏天的洪水完全沖壞,我只有在河床中的巨石間跳跳蹦蹦地前進,直到聽見公路上刺耳的高音嗽叭聲。河道一轉(zhuǎn),我終于看到了公路上的車燈——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公路上完全沒有路燈,車輛也很少,但這畢竟比山路好了許多。我心情輕松地沿著公路走,竟吹起了蹩腳的口哨。這兒的公路也是一邊山,一邊水,只是這兒的溪水比上山時大了許多,嘩嘩地歡唱個不停。夜晚的山又是另一幅模樣:他們傻乎乎地站在那兒注視著我,黑著臉像是在和誰賭氣。我卻不理他們,沖著溪水大聲地長嘯一聲——我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孩子般忘情地大喊了,真希望這山谷中我的喊聲永遠都不要消散。 五、綠喁山莊 我總算在公路上遇到了一輛摩托車,車主是個小伙子,正駝著妻子往家趕。我不顧三七二十一,一伸手就把他攔了。他爽快地和我說好了價錢,說:“我先把她送回去就來接你!”十多分鐘后,他從后面趕了上來,一溜煙地把我送到一綠喁山莊。 綠喁山莊其實是十幾幢山間的別墅,由于淡季的緣故,今晚竟只有我一個客人,加上“莊主”和一名女服務(wù)員,一個偌大的山莊只有我們?nèi)。我進房間洗了澡,身上輕松了許多,心想這么好的地方,一晚只要六十塊,真是得了大便宜。雖說渾身象散了架一樣,但我躺在干凈的席夢思床上,隨手翻出在長沙舊書攤上買來的《文化苦旅》看了起來。在這孤零零的房間里,靜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嘩——”的響聲,讓我疑心外面下起了小雨。正巧讀到《夜雨詩意》一文,深有感觸:夜雨會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遠、孤苦的處境,顧影自憐,構(gòu)成成里豪情的羈絆…… 我不禁想起快要退休的父母,他們此刻一定在掛念著我,焦急地等待我的消息。任性的我難免有時傷他們的心,但漂泊在外的游子就象天上的風箏,哪怕飛得再高,逃得再遠,又怎能舍棄那根細細的線呢?我的腦海里閃現(xiàn)出那個操場上咬著牙練長跑的男孩,臺燈下徹夜苦讀的少年,公共汽車上疲憊不堪的小職員。我搜尋著這二十多年中每一個記憶的亮點,咀嚼著經(jīng)歷過的一次次榮耀和失落。我又一次問自己怎樣才能在理想和現(xiàn)實中尋求一種平衡,問自己精神的操守和世俗的利欲到底哪一個重要? 這一夜我再也難以入眠。 六、金鞭溪和黃石寨 因為睡得太晚,加上洗的衣服一會兒干不了,第二天我索性睡到十一點才起床結(jié)帳。又是一輛摩托送我到了“水繞四門”。在“水繞四門”有一排小店,我找了一家叫“長沙飯店”的,飽飽地吃了一頓湘菜。雖說在上海和長沙我也吃過不少次所謂正宗湘菜,但這一頓是最香的,畢竟我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吃一頓正式的飯菜了。 “水繞四門”是金鞭溪的一端,我就從這兒出發(fā)往另一端走。這里有不少游人,都是乘旅行社的大巴來的。導(dǎo)游帶他們走了大約一公里,就說:“請大家抓緊時間拍照,我們拍完照就回車上,下午去……”我暗自好笑,想:這些人一定回去吹噓說來過有名的金鞭溪了——你看,有照片為證?吹娜硕喟霑l(fā)出嘖嘖的稱贊?蛇@金鞭溪有七八公里,你不過是看到了一點皮毛罷了。 這回我又是背著包“一二一”了,行走的速度慢了許多,但好在金鞭溪不過是一條平地上的溪流,并不需要我克服重力作功。我沿著溪邊的小路,悠閑地往前走,迎面遇上個老外和當?shù)厝擞憙r還價還上去當了一把翻譯,倒也有趣。溪邊叫得上名的景點很多,可我只記得一個“劈山救母”。好一個劈字!這溪邊的山很高,而且是齊刷刷的萬丈絕壁,正好象是被哪個莽壯的漢子(邊上的導(dǎo)游好象說是個什么仙人)一斧給劈開,才有了這條金鞭溪。順著小路走,沿途經(jīng)過一兩座小橋,再找個亭子小憩,或在溪邊貯立一會兒,聽聽這汩汩的水聲,這種輕松的旅途與昨天比起來,就象是三千米跑完了再慢跑一圈以作調(diào)整,真有說不出的愜意?上У氖侵型居袀岔道是通往“天下第一橋”的,聽說還要走上一兩個小時,我只好作罷,安慰自己說:“大概不過與廬山的天橋差不多吧。” 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我才到了金鞭溪的另一端,也是上山到黃石寨的起點。我又找了家旅館住下,這回的房費是五十,巧的是我在張家界市、武陵源鎮(zhèn)、天子山下和黃石寨前的房錢正好是八十、七十、六十和五十,可能是上天都知道我手頭緊,在可憐我吧。 我可能是當天最后一個爬山上黃石寨的人了,因為我只遇到從同一條路下山的游人和轎夫,并且不止一人嘀咕道:怎么這個時候一個人還上山來?此時的我與其說是來游山玩水,不如說是為了減肥來自找苦吃的。這條山路一直淹沒于茂密的山林之中,幾乎看不到什么景致,而我只是一個勁兒地猛跑,為了能在天黑前從另一條山路再下來。途中有一個小亭,一群漂亮的土家妹子正準備收攤回家了,見我來了,清脆地笑著,圍上來問要不要穿土家衣服照張相,我笑著說:“你們看我滿頭大汗,脫衣服還來不及,還叫我穿衣服?”她們聽了又用土話相互調(diào)侃了兩句,格格笑著背起竹簍下山去了,銀鈴般的笑聲還久久回響在山谷里。 我終于到達了山頂,即黃石寨前。可令我失望的是,這兒的風景與天子山比起來并無高明之處,正辜負了一句“不到黃石寨,枉到張家界”的說法,F(xiàn)在我才想起在黃龍洞聽到一句話“不到迷宮,枉到黃龍洞”,正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梢姴徽撛谀莾海绻牭健安坏絏XX,枉到XXX”這樣的話,是萬萬不能信的。倒是在度假山莊中傳來一聲聲高級音響發(fā)出的如怨如泣的情歌讓我駐足聆聽,“心戚戚焉”。不覺間秋風乍起,吹得一身大汗的我打了個冷戰(zhàn),提醒我該是下山的時候了。 下山,又是無窮無盡的山路。天色漸晚了,加上路邊的密密的樹木幾乎是遮天蔽日,更是山路顯得幽靜。就這樣一個人低頭走著,不用擔心有任何人的打擾,默默的想著可有可無的心事,偶爾被高高的樹枝上跳躍的野猴打斷沉思……即使為這難得的清靜,三、四個小時的跋涉又算得了什么呢? 由于回來得晚,錯過了吃飯的時間,只吃了點昨天剩下的花生餅干,害得晚上倍受饑餓煎熬。好在困極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七、尾聲 為了趕回長沙的火車,我起了個大早,收拾好行裝,結(jié)了帳就離開了旅館。夜里下過小雨,地上濕漉漉的,眼前有一層極薄的霧。望了望遠遠近近云霧繚繞的群山,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讓這清新濕冷的空氣鉆進我的鼻和肺里,一下子神清氣爽了許多。陸續(xù)地有些游人進山了,只有我朝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山門。 在山門外,我遇見了一對恰巧也要下山的情侶。與我不同的是,他們正因為挨了旅行社的宰而怨氣沖天,互相埋怨呢。我和這兩位吵著要在上飛機前到市旅游局投訴的情侶正好拼車,一人二十塊,包了輛小巴士一起下山。聽著兩位旅伴的拌嘴,我不禁暗自有些得意?粗嚧巴庥窒缕鸬男∮旰吐愤咃w快倒退的綠油油的樹木,我又回憶起在張家界度過的這短短的幾天,盤算著回到上海一定要寫下這段旅程,把它跟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一起分享;我又在腦海中攤開了中國地圖,在湖南的西北畫了個鉤——那下一次旅行的目的地是不是每每闖進我夢中的青藏高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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